古人论茯苓多认为它能够先上后下,李时珍就持这种观点。但类似于先上后下或先下后上的说法都不太令人信服,他是这么论述的:“至东垣、王海藏乃言小便多者能止,涩者能通,同朱砂能秘真元。
而朱丹溪又言有些植物四季常青而不凋零,这或是因为它禀受的阳气充足,如松树;或禀受的阴气足,如天冬,麦冬。因为松树阳气足,可以抵御冬寒,所以不会凋零;那么天冬,麦冬怎么来解释呢?我们说冬季阴气盛,但天、麦冬禀受的阴气更盛,这么相对的一比较,冬季反而成了阳了,也就是对于天、麦冬来说四季如春,春夏秋冬四季相对于天、麦冬来说都是偏阳的,所以它们四季都不凋零。这也许是它们叫“冬”的含义。因为它们本身就是“冬季”。松树阳气旺盛,茯苓又生长在砍伐后的松树根上,这能给我们提供什么信息呢?没有砍伐的松树其阳气上行,砍伐以后就断了这个去路,阳气只能留在根部。试想松树的阳气本来就很旺盛,现在又都郁阻在了根部,那么局部的阳气更盛了。这一团阳气在这里肯定是不稳定的,我们说孤阴不生,独阳不长,这团过剩的阳气要吸收周围的阴气来维持平衡。药农寻找茯苓有个经验,即下过雨后,有茯苓的树桩周围干燥的快,或有不长草的地方,这就说明这团阳气在大量的吸收阴津。所以说茯苓长成后就是一个以阳吸阴的复合体。那么茯苓进入体内以后呢,它已经没有松根提供给它的阳气来源了,这种阴阳相吸的状态恐怕就不能维持,就要分裂。象盘古开天地一样,阴阳要分判。我们知道轻清者上浮而为天,重浊者下凝而为地。这样清阳上行而补心脾,生津液,开腠理;浊阴下降而利水湿。因此说茯苓的作用是分理阴阳,它的升降是同时的,而不是先升后降。如果用化学反应来比喻的话,茯苓的生成是一个化合反应—阴阳相吸;茯苓在体内是一个分解反应—阴阳分离。当然这两个反应不是截然分开的,它是维持一种平衡,化学中好像是叫可逆反应,随着外部条件的不同,平衡点可以向左或向右移动。在茯苓生长时阴阳也不是不分解,不过是阴阳化合的趋势大于分解的趋势;在体内时正好相反。王好古认为茯苓“小便多能止之,小便涩能利之”为什么有这种双向调节作用呢?因为茯苓在体内虽然以“分阴阳”为主,也并不是不合,而是可逆反应,如果小便本来很多了,说明机体的阴阳已经有分地过度的趋势,分合是相对的,茯苓相对于机体来说就是偏于“合”了;相反,小便不利是气郁水中,阴阳不能分离,机体阴阳表现为过度的合,茯苓相对机体来说就是“分”了。可见,茯苓在体内到底是表现为“分”还是“合”,要视机体的状态而定。而不能死板的规定成先升后降,我看了好多文献都提到茯苓先升后降,但一直也不能理解“先后”到底是怎么来的。伤寒发汗后,心气虚,肾水上逆可能会发作奔豚,这时茯苓是一味很重要的药物,不仅是利用它淡渗利水的作用,还要用它上升的阳气以补心。《本经》记载了它能主“惊邪,恐悸”,“久服安魂,养神”。仅仅是淡渗显然是不能养神的,仅仅从升阳补心的角度来解释也不太合适,我们还是要从阴阳分合的角度来理解,“惊邪,恐悸”除了心阳气不足以外,还有心气涣散的因素在里面,是“分”的太过,和小便过多是一个道理,用茯苓阴阳相吸的作用,可以收摄心神。它不仅在心脏合阴阳,又能治疗男子梦遗,女子白带,这是在脾肾合阴阳。
茯苓还是化痰的要药,痰和饮不一样,饮质地稀薄,可以用淡渗之性把它渗掉,象在一汪水上面洒一些干土;痰质地粘稠,仅用淡渗的方法只能使它更加粘稠,对痰的祛除不利。所以茯苓化痰还是用的它分理阴阳的作用。因为痰的形成也是因为升降之令不行,导致的阴阳相混,用茯苓后清阳上升,浊阴下降,痰才算真正的被“化”掉了。关于治痰我们多说两句,中医与西医治痰的思路不一样,西医眼中的痰只有排出来才行,其治疗就是用些沐舒坦、必漱平之类的稀释痰液,用药以后病人反映吐痰爽快算是有效;中医虽然也主张往外排出,比如用些鲜竹沥之类的药物,但又不局限于排痰,除了往体外排,还可以在体内化掉。“化”是把有形的东西变成无形的气。用完二陈汤后病人也不一定吐出多少痰,但可能反映痰少了,因为痰化为无形了。就单说排痰,似乎中医西医应该一样了,其实也不一样,西医的痰只能往上走,往下坠就麻烦了。而中医眼中的肺是一个钟罩,没有底,不仅是肺没有底,连横膈肌都没有,所以中医的痰往往能从大肠排出,确实不可思议。
与茯苓最接近的药物当然就是猪苓了,都是树根下的菌类。所以对猪苓的药性解释也应该和茯苓对照参考,而不用另起一套理论。对于茯苓和猪苓的区别,邹澍是从松树与枫树的不同来考察的。《本经疏证》:“夫松之概,挺拔劲正;枫之概,柔弱易摇。松之理粗疏;枫之理坚细。松之针至冬益苍翠不调;枫之叶至冬遂鲜赤而即落。是其一柔一刚,显然殊致。茯苓属阳,治停蓄之水不从阳化者;猪苓属阴,治鼓荡之水不从阴化者。”邹澍后面还举了实例:仲景以猪苓名方的治证,大多具有热象,都有渴;茯苓组方治的证,不渴的居多(五苓散除外,因五苓散中二苓俱用)。因为松树阳气足,导致茯苓一是蕴含的阳气多,二是生长的体积大;枫树阳气不如松树旺盛,所以猪苓蕴含的阳气也就不如茯苓充足,阳气不足吸引阴气的力量就不强,导致猪苓的块头也不如茯苓。茯苓要在松树砍伐后才生长,猪苓为什么能在不砍伐的枫树下生长呢,因为松树冬天不落叶,枫树会落叶。松树阳气足,不砍伐时阳气一直往上升,砍伐后上无出路才归到树根;枫树就不同了,到了冬天随着枫叶的落下,阳气也归根了,所以不砍伐也能生出苓。因茯苓属阳,猪苓属阴,黄元御认为猪苓“渗利泄水,较之茯苓更捷。”既然渗泄能力强,升阳作用相对茯苓来说就显得不足,《雷公炮炙论》提出:“以升麻叶对蒸一日”或许就是为了弥补它的升清能力不足。刘若金论述猪苓最有深度:“夫阴阳不得相离,离则病,此味分隔阴阳,能使阳离于阴……《本经》首主痎疟,惟肯堂治疟用猪苓,以分隔阴阳,使阳不下陷于阴,与洁古升而微降之说相合。”
总之,茯苓、猪苓都是以阳吸阴的复合体,它们能使体内的阴阳或合或分。调节着体内阴阳分合的可逆反应。当体内阴阳纠结,升降不行的时候,可以形成痰湿,用它们分理阴阳能将痰湿化掉,当体内阴阳过散而不合时,可以出现神志不守,遗精、带下等疾患,用茯苓可以使阴阳相吸,达到补益心肾的目的。茯苓与猪苓的不同是茯苓偏阳,猪苓偏阴,猪苓的降性强于茯苓。(来源:天津中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 心内科 江海涛)